星期六, 2月 11, 2012

火球術

 ▲ L. Bonner, E. Bernstein, P. Lee, "Arcane Power: A 4th Edition D&D Supplement", Wizards of the Coast, 2009
 
其之一.○與地下城的場合


  魔法師帕德的腦袋嗡嗡作響,他根本沒想到會在這個距帕蘭薩斯城不到兩天路程的小森林會有如此大量的不死生物出沒──而且還偏偏選在他剛好離開駐營地,尋找柴火的時候出現。
 
  好在眼前這些邪惡生物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那輛傾倒的馬車上了,奇怪的咀嚼聲讓帕德不敢想像它們到底在從事什麼樣的作業。「腳步放輕~放輕~」他強壓著自己奮力鼓動的心跳聲、一面壓低了音量對自己的腳下達指示,一面躡手躡腳地往前來的小徑撤退。糟糕的是──匿蹤行動一直不是他的強項。
 
  「啪!」帕德的腳不偏不倚的踩斷了一支三指粗的松枝,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在他還沒來得及想通為什麼平常他折不斷的東西會剛好在這種時候破碎的時候,四組冰涼的視線已順著聲音的來源爬上了他的酒棗紅披肩「死定啦!」帕德拋開手上的柴薪,拔腿狂奔!哪知不死生物比他的行動還要迅速,它們揮動生鏽的長劍、踩著非人而扭曲的步伐跨步追來。長劍破空而至,帕德身旁的巨木立刻多了四道深深的刻痕,帕德只能壓低身形左右閃躲,一邊盼望著省道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就在帕德低頭閃過一截橫空而過的樹枝時,他一頭撞上了某個堅硬的什麼東西,害他向後飛彈了兩呎。帕德跌坐地上,僵硬地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的,卻是一對空洞的眼窩──一位高大的骷髏騎士全副武裝,以不死生物特有的遲滯與狐疑瞪視著眼前的活物。不等騎士反應過來,帕德一個閃身躲進了最近的樹叢裡「該死、快想!」他的兩腿發軟,腦中一片渾沌,唯一勉強可以抓住的思緒是一道昨天晚上臨時記入的咒文……
 
  帕德一邊思索這到底是哪一道法術的殘片,一邊任由自己的嘴唇無聲地詠唱「火球術!」第三小節中一個奇特的古文發音讓整個威力無窮的儀式浮上腦海。他急急忙忙地將手探入腰間的麂皮小包的底部,尋找兩樣乾硬粉碎的必要物質──硫磺與蝙蝠糞──複雜難解的咒文還有七小節、六小節、五小節……「找到了!」他的手指發出一陣歡呼,一面將兩種材料捏碎混合。
 
  五只不死生物悄悄合流,用無聲的手勢溝通,往帕德藏身的樹叢包圍而來,但已經來不及阻止這位法師了:魔法師正面對著它們,雙目緊閉,用著全身的心力將四周的能量往右手上集中,眼耳舌、身意形,藉由精準的儀式及正確的材料,祕法能量被精練成一個橙色的、散發著高熱的火球,越來越燙,越來越大。
 
  帕德睜開眼,使盡吃奶的力氣將手上的事物砸向前方……
 
*      *      *
 
  不遠處的營地。
 
  伴隨著驚恐的鳥獸散及巨響,一陣火光及騰騰熱氣在鄰近的樹林中拔地而起。
 
  「喔喔!」蓄著大鬍子、正抽著菸斗的傭兵頭子處變不驚地笑著:「我說你那男朋友真是極品啊!連去撿個柴火都可以弄出大爆炸!」
 
  「要我說幾次,他不是我男朋友!」紅髮的女劍士抽出佩劍,拔腿向森林深處奔去。
 
 
其之二.羅○斯島戰記的場合
 
  「帕德!」紅髮的女劍士橫過劍身,擋下食屍鬼的揮擊。那種不知節制為何物的力道讓她雙手虎口一陣酸麻。危急之中,她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可能性,從路程判斷、從地形判斷、從敵方規模判斷、從夥伴的戰力判斷,要如何才能利用這些先天的條件及前因後果,才能夠從這個狀況下安全脫身?魔法師呢?
 
  她環顧四周,魔法師帕德正好在她身後的松樹側方,緊握著他的法刃與短杖,彎身閃躲另一個不死生物的攻勢。在短暫評估自己是否能夠支撐雙倍的攻擊後,劍士倒轉劍鋒,直往不死生物眼窩刺去。敵手一分神,帕德缺乏鍛鍊的身體如似重負,他順勢往樹幹靠去「艾莉,謝啦!」他從乾渴的喉嚨勉強擠出一段話:「五十秒後趴下。」
 
  劍士大概抓了一下時間,比原先預想的稍久。她抓準一個空檔順勢劈出,將兩個不死生物推開半步,將舞台留給魔法師。
 
  帕德深深吸了一口氣,吐氣──在學院教授的基本技巧中,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如何在瞬間將心境復平、在任何不利的環境中創造出一個詠唱的空間上──現在,一切均已備齊,他閉起雙眼,眉宇間一片平靜,一個與平常冒冒失失的帕德恰恰相反的聲線由他體內緩緩升起,像是初昇的朝陽,溫暖而莊嚴:
 
  「全能的瑪那,請聽臣一言:
   汝乃萬物之基石,亦為靈魂之盤岩,
   不垢不淨,不生不滅,不增不減,
   光明與黑暗亦無所眷戀。」
 
  咒文的第一段,既是歌詠,亦是前奏,附帶平靜施術者的功能。艾莉咬著牙苦撐,還看不出魔法師想施展甚麼技倆。她的鋼劍巧妙地越過其中一個不死生物的脅下,側鋒為杖,內嵌護甲片的手套為支點,兩者狠狠地鎖住它殘破的身軀作為盾牌去抵禦來自左方的砍擊。帕德的詠唱繼續著:
 
  「然,吾等所行之道,正為重重迷霧所掩,
   一則鋒利的目光急需突破這困繭。」
 
  又有新東西加入戰局──一位高大的骷髏騎士全副武裝,拖著重劍與另外兩只邪惡生物從森林深處現身。
 
  「盲目的瑪那,請回應這呼喚,聽臣編遣:
   釋放汝千手掌握之物質繫結,解開我萬有引力之束縛制鉗;
   裂解那四元素之二、空氣與火焰,
   鏈結那哲學的粒子、燃素與汞鹽,
   分離而凝聚,層析而聚現,
   爆脹復壓縮,蒸散復炬煉;
   化作無情的火源,化作炙熱的奇點,
   凝固,等待那致命的瞬間。」
 
  帕德雙目深鎖、雙手平舉,法刃與短杖相交,隨著咒文的進程,他面前的透明團塊越來越大,密度越來越高,像是擁抱著一片巨大的空氣透鏡,就連周遭景物也跟著扭曲。帕德不知道的是,他的夥伴,艾莉,正疲於應付五只不死生物的圍攻:骷髏騎士的巨劍橫掃,將她擊倒在地;其餘的嘍囉一擁而上,或挺長劍,或乾脆順從食肉的本能張開沒有筋肉阻礙的大口,往艾莉攻去……
 
  「點燃。」帕德的聲音回復到施術前的乾澀:「火球術。」
 
  短短一句話,啟動咒文的最後一部分,他面前的氣團中心立刻燃起一個橘紅色的亮點,然後推出。順著這股推力,橘紅色的亮點瞬間擴大到整個空氣團塊中,把整個區塊都化做一個巨大的火球向前方飛去,砸向哪個倒楣鬼的背脊……
 
*      *      *
 
  帕德坐望著樹林間難能可貴的一片藍天,長嘆了一口氣。
 
  「我說帕德,」紅髮的女劍士在樹林中新生的半徑十碼、焦黑的大洞旁挑了個能靠背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你不能放個燃燒之手還什麼的就好了嗎?還害我在那邊撐那麼久?」順便用劍柄敲了敲帕德的肩膀。
 
  帕德先是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沒辦法,」他勉強擠出回答「那個我打不中。」
 
 
其之三.地○傳說的場合
 
  力之子的意識沿著密林的邊緣飛馳。他早已習慣那種非視覺的接觸,形與意、名與實,這個世界在他的腦海裡以一種奇妙的形式再現,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暗處,每一個靈魂。
 
  車隊前方有幾個模糊的黑影不斷跳動著、旋轉著,逆時針的螺旋讓帕德有些不自在,但,真正讓他感到危機的,卻是鄰近的另一抹陰影:它的意象膨脹、又縮小,以心搏一般的頻率擠壓著附近的空間──死亡之靈構成的團塊、「那一邊」的黑暗質量,某種邪惡儀式的產物。
 
  在帕德將注意力放在這個超自然物體的瞬間,它也像是察覺到了異狀,停止活動,延伸兩道墨般的意象直撲帕德而來。
 
  「停車、停車!」帕德的面孔因過為急劇地從冥想中回神而顯得慘白。一陣宏亮的吆喝聲響起,跟著是此起彼落、皮鞭破空的劈啪聲,木製車軸與輪輻的嘎吱聲,待聲音靜下,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又怎麼啦?我們才走不到半個時辰哪!」牛車的車伕探頭進車蓬,不滿地問道。
 
  「跟老大講,」帕得搖搖晃晃爬下車來,「前面路走不通,我去看看就回來。」車伕聳聳肩,沒說什麼;畢竟眼前這個羸弱的身軀是商隊裡唯一懂得技藝之人,他說了算。帕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深吸了一口氣讓森林把剛才的不適帶走,不等商隊僱的傭兵頭子過來瞭解狀況,逕自往森林深處走去。
 
  帕德一面走,一面細細思索眼前的狀況:自從大法師將死域之牆推倒,重設世界生死循環平衡後已經過了好幾個百年,那些不得提起的巫術自此失其根基、銷聲匿跡了好一陣子。但果真如此,那眼前感覺到的那些非生物的氣息又是什麼?帕德不敢再冒著暴露位置的風險再進行一次冥想,只能強睜著雙眼,用盡所有的感官去感受物質層面的這片森林,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施術者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泥土溫軟而肥沃的觸感透過他腳下的草鞋傳到帕德的腳底,空氣中洋溢著年輕的森林獨有的清新芬芳,唯有識得法藝之人嗅得出一絲由創生語構成的回音,沿著時空中的裂隙爬伸。技藝高強的師傅已經能從這虛無飄渺的線索中抓準對手的方位、構成魔法的原理、手法的模式,甚至藉由言語的模糊性質與選擇詞彙上的偏好猜測出對手江湖上的名號──帕德資歷尚淺,還沒有辦法歸結出任何東西:他擅長的領域是文字的層層堆砌、語素的排列組合編織形成的難懂藝術,而非見微知著。
 
  帕德略閉起雙目,重新沉澱心智,逐項分析現有的條件:不死生物,屍體拼湊而成的非生命體,擁有獨立的靈魂,可能是原先沉睡在同一個軀殼中的、或是後天灌注進入的。通常不會是術士自己的意志的延伸,因為遠距離的精密任務沒有必要操作一個殘破的人形來執行,大可以使喚更細緻的無機質。選擇屍骸作為載體還有一個相當的優勢,可以不需要再圍出一個旱域的牢籠,亦不需要巧妙精準的召喚,便可直接將靈魂禁錮於軀體之中。
 
  他打了個寒顫,細細尋思。如果魔法有其結構可以如此假設,對帕德而言就像解開一個字謎一般,既簡單又困難。藉由閱讀世界中殘留的語言迴音,可以分析出上一句真言,再上一句,再上一句──直到根源的那幾個被囚禁的真名。
 
  只是這需要大量的時間,與紙筆。
 
  帕德邊走邊想,沒有注意到一個樹根過後,周遭的林木已由一致的高挺松樹,混入了些許的闊葉木:榕樹、菩提、橡膠、柳、杜鵑、桃,不知道是什麼樹林,好像融熔了無限多種林木,但細看卻又變化萬千,各種各樣的林相交互凝固定形,才剛要確定、叫出名字之時,又融化成了另一種面貌,永恆不定。
 
  心成林。
 
  一陣風也似的呢喃輕撫帕德的臉龐,將他從沉思中喚醒。巫師這才驚覺他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得比太遠還要遠。一襲金色的長髮在帕德的視野一角飄逸,迎著林中如絲絹傾瀉而下的日光,波光粼粼;在有著北陲居民淺褐色肌膚的臉蛋上,鑲著一對水靈的眼,是巫藝學院的形意師傅。她頭也不回,看似饒富興味地注視著一片生長於樹幹的黏菌。
 
  「何謂名?」形意師傅向著黏菌溫柔地輕聲問著。
 
  帕德一向不喜歡這種玄秘的問答。在剛到學院的頭幾個月裡,他曾經妄想著這位年輕的師傅不再說著虛無飄渺的話語,與他墜入情網。現在,根據古老的習慣,帕德定了定心靈,思索一個回應:「名者,自命也。從夕從口,夕者,冥也。冥不相見,故以口自名。」
 
  「何謂死?」形意師傅伸出了手,像是第一次看到黏菌一般,小心翼翼地觸碰。
 
  「死者,非生也。生者,代謝、生長、適應、反應、繁衍。」帕德答。
 
  「何以死物無有專名?」師傅站起身來,靈動而深邃的眼眸帶著一股淘氣的笑意看著帕德。正是這個眼神,能將森羅萬象──包括一個年輕人的心──吸盡眼底,感知、連結、愛撫。
 
  帕德語塞。這是與他所知相牴觸的一句話。不論一花一草、一石一樹,萬物皆有名。
 
  形意師傅看著帕德皺眉的樣子笑了出來。她笑吟吟走近帕德,冷不防拔了他的一搓頭髮:「帕德,這是什麼?」
 
  帕德的心思突然從禪宗公案一般的字謎中被打斷,不禁有些惱火,但那個令人無法抗拒的臉龐仍在眼前,使人溶化無力反擊。「我的頭髮?」他壓著脹痛的髮根回答。
 
  「那,還在你頭上的那些呢?」
 
  帕德眉頭深鎖,撫著頭頂呆呆地望著師傅,腦海中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而形意師傅卻笑得更開了,她繞過呆立的帕德,捏了捏他的肩膀,用如風的語調笑著:「我已經提示了太多了喔?去吧,只有漫無目的的人,才走得進這片森林。」
 
  帕德還想問些什麼,一轉身,卻又是松木林。
 
*      *      *
 
  當不死生物出現在帕德的視線時,他已了然於胸;外延與內包的謬論就像砂糖一般溶於這個廣大的世界中,替空氣增添了幾分淡淡的甜味,而每一片陰影儘管顯現的形象不同,但追根究底都訴說著相同的名字:「影子、影子、影子……」
 
  帕德所做的事很簡單,他將眼前事物的真名,與創生語的「火球」連著一起唱出,便轉身啟程往車隊方向而去。
 
  才走沒多遠,燃燒腐肉的惡臭便追上了帕德。強烈的氣味使他的臉色刷白,反胃了起來。
 
  「老大!找到了!人在這裡!」商隊僱的傭兵發現了帕德,扯開嗓門向後方回報。
 
  紅髮的女劍士聞聲衝了過來,對著帕德劈頭就是一拳:「暈車就暈車,搞什麼神秘啊?!」
 
 
其之四.魔法師○爾的場合
 
  艾莉向下一班值夜的同伴交接完注意事項後,回到她營帳前的小小火堆。「咦?帕德,你還沒睡啊?好香喔!」
 
  營火之上,懸著一只白鐵鑄成的野戰鍋,正嗶啵滾著一壺焦棕色的濃湯,咕嚕咕嚕地散發出以熟洋蔥為基調的溫厚香氣。帕德盤腿坐在他自己的酒棗紅披風上,似乎不將艾莉當一回事般,手拿充當火鉗的枯枝,專心一意凝視著爐火。
 
  在好奇心與輕度勞動後、些許口腹之慾的驅使之下,艾莉在帕德的正對面,挑了一塊被營火烘得暖呼呼的石頭坐了下來:「這是什麼湯?」儘管時日已近春分,森林的夜色仍是濕濕冷冷的,能有一堆火把自己的臉烤的紅通通,對於剛值夜完的艾莉是再舒服不過的一件事;她把雙手從戴了一整天的皮手套中抽出來,烘熱,敷著耳根,聞著食物的香味享受著這片刻。
 
  看著帕德凝重的眉頭,艾莉知道自己剛剛的問題大概是白問了,倒也沒什麼放在心上,反正早已習慣她的同伴就是這樣一個人。帕德放下了枯枝,從身旁一個小布捲中拿起了長長的木湯匙,小心翼翼放進鍋底,開始攪拌;攪拌的動作如推動石磨一般穩重而謹慎,好像鍋裡放的是危險性十足的火藥而不是美味的湯品。順時鐘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五圈,停,又小心翼翼地直直抽起。
 
  「什麼東西長在土裡,卻與火焰押韻?」帕德收起湯匙,抽出一本厚厚的硬皮書來翻看,也不抬起頭,但卻又像是詢問著艾莉的意見般問著。
 
  「呃……芫荽?」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艾莉小愣了一下。
 
  「嗯……」帕德在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而分不出何為內文、何為筆記的書頁中細細查找,「用芫荽的話,下一項材料我們將會需要與『束縛』押韻的走獸,或是,生於水中的兩棲飛鳥?」帕德這才抬起頭,狐疑地看著艾莉。
 
  艾莉聳聳肩,表示責任並不在己。她永遠也弄不清楚那神秘的書籍內究竟寫了些什麼:偶爾帕德會一手捧著書,一手在空中比畫喃喃自語,但更多時候帕德只是把書架在爐火旁,燒出一道道好菜,還有一次依著書中的指示修好了旅館吧台的啤酒幫浦……「不然雞蛋花?海鹽?鵪鶉蛋?」艾莉隨口猜著各種各樣的食物名稱。
 
  「啊,鹽!岩鹽!」帕德恍然大悟,又從口袋掏出了隨身的研磨器,對著鍋子豪邁地轉了十來圈,把殘留的鹽分拍落。艾莉覺得鍋子裡的液體似乎因加入了新的材料而由原本的棕色轉為帶些金黃,但定睛細看又好像除了待會嘗起來的味道會稍微鹹一些外,毫無變化。
 
  「好,這樣的話……」帕德收起鹽罐又埋首回書裡,反覆確認自己的配方沒有問題,「現在只要來點最後的味道,就可以幫這次的作品收尾了……艾莉,我傍晚在靠大道旁的樹下發現了幾株迷迭香,可以幫我拔一些過來嗎?」
 
  「迷迭香嗎?」或許是想要盡快分一杯羹的肚皮作祟,艾莉一反平常的拒絕,起身而去。
 
  帕德等待著,直到艾莉的身影消失在營火對面的帳棚後方,才開始行動:他挺直上身,輕輕闔上雙眼,兩手護住野戰鍋具的兩旁;一陣風起將火焰壓得低平,吹紅了本已變白的餘燼,也吹起了帕德的披風。「依斯梅爾,你在嗎?」
 
  一股像是同時嘶嘶笑著、又同時是是應答著的聲音,穿透了風聲、穿透了帕德胸口衣物而來。以您的靈魂作擔保,惡魔依斯梅爾聽候差遣。
 
  帕德笑了。鍋中的湯由棕黃轉為金色,又轉為紅色、紫色、藍色、綠色,越來越快,然後是白色,然後……又是棕色。
 
  「咦咦?」風停,帕德睜開眼一看顏色不對勁,急急忙忙拿起魔法書查看。「啊!」他合起書,衝進自己的帳篷,翻找著缺少的物事。
 
*      *      *
 
  「嗯?人呢?」艾莉回到火堆邊,看見火堆旁空無一人,而鍋子裡的濃湯兀自冒著誘人的食物香氣「我先試一點味道,應該不會怎麼樣吧?」艾莉喃喃自語,拾起了帕德散落在一旁的木匙,在褲管上擦了擦,偷偷地撈起一勺。
 
  「不行!那不是喝的湯!」帕德才將頭探出帳篷,見狀大聲阻止;只是來不及了,艾莉已將送到嘴邊的濃湯啜飲而下……
 
  「咦?好好喝喔!」艾莉掩著嘴,睜大的雙眼露出了讚賞的眼神,不敢置信魔法師這次的成品竟如此成功。
 
  「啊啊,又失敗了嗎……」帕德只手掩面、頭痛不已,「那是明天要用的火球術咒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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